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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青牛鎮2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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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青牛鎮28

話說昨日,二苗背著竹簍出了鎮子,才想起來,誒呀一聲,臉上盡是懊惱,說:“忘了說我姓姜了,叫姜二苗,家裏住在大廟子村。”

“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。”姜二苗回頭望了眼背後,方向就是齊家,齊家三少爺的夫郎,叫岑越。

他把這個名字牢牢記住。

大廟子村離鎮上略近一些,走回去腳程快了,那就一個多時辰,要是慢點那就兩個多時辰了。姜二苗走慣了山路,尋常不到晌午就能回家,今個卻慢慢走。

岑夫郎說了,他腳上傷沒好利索,讓他慢慢走回去。

是了,他還年輕,肯不能留病根,成了瘸子。

姜二苗自顧自的想著,要是他家裏人知道了,指定會說弟弟/阿哥倔脾氣怎麽還知道聽勸了,稀奇。

走了會,姜二苗摸摸懷裏的銅錢,因為鼓鼓囊囊一包,他一個人就沒裝過這麽多的錢,老覺得聽起來銅板和銅板撞的叮當聲,這要是人多了,肯定有人知道他裝了錢的。

可不成。

姜二苗環顧了一圈,臉上一笑,擼著袖子就上手,是薅了一路的豬草回去,豬草放在背簍裏,錢袋子丟進去,再給上頭蓋著豬草,這麽一來——

他原地蹦了下,半點聲都聽不見。

於是等到村了,姜二苗是灰頭土臉身上粘著草、灰,臉臟兮兮的,太熱了,出了汗,他隨手扒拉了下臉,臉可不就臟了,背上還是滿滿的豬草。

大廟子村大,聽聞最早是三個村,村口地勢高一些的土坡上有一座大廟,裏頭供奉的是土地公,村裏老人說,早年間鬧災,地裏幹旱的厲害,沒什麽吃,就圍著大廟的三個村地裏還能長出一些豆子來,勉強吊個性命不至於餓死。

因此傳出大廟有神靈,三個村都想求大廟庇護,也不敢起爭鬥,慢慢的時間久了,三個村叫什麽外人不喊了,全都叫大廟子村了。

“姜家的,這都晌午了打了這麽多豬草?”

村口閑聊說話的嬸子阿婆打招呼。

姜二苗就停下來,一一叫了人,說:“我早上進鎮上給人家送山裏野果子,耽擱了這麽多天,果子也不好了,唉。”

“回來沒啥事,薅了豬草,比沒啥強。”

村裏是藏不住事,就是誰家孩子放個響屁,沒一會隔壁都能知道說起來。姜二苗前段時間進山摘那酸果子,說是進鎮裏賣,村裏都知道。

大家夥是暗地裏瞧著、看著,那酸果子就那些點,酸不溜秋的又小,有啥吃頭,還賣到鎮上去,誰家不開眼了買這個?白跑路,費工夫腿都能走細了。

沒人會覺得姜二苗靠這個賺銀錢,就是賣也賣不下幾個錢。後來姜二苗還真賣了,回來一說,就賣了個幾文錢,沒敢多要,眾人唏噓,還說:看吧,沒說錯吧,費那功夫幹啥。

這會看姜二苗灰頭土臉喪氣模樣,就知道沒賺啥錢。

有嬸子可憐二苗說:“聽你娘說,去摘果子腳還扭了,你說你還跑這麽遠的路送什麽野苗子。”

“我跟人家說好了,總不能不給。”姜二苗撓撓頭,說:“大娘嬸子們,我先回去了,晌午還沒吃餓的慌。”

“快去吧,這孩子。”

“誒呦二苗跟他爹一樣,都是老實頭。”

“我瞧著姜家遲早是要分家,姜老大是老實頭,可也不能不管他孫子吧,聽說孫子病一直沒好利索,他奶都不給掏銀錢,攥的緊咯。”

“又不是沒孫子,姜家娃娃多,姜老太不稀罕吧。”

“那麽大一家子,該分家就得分,你說老大孫子都有了,還不分家這是幹啥啊。”

“幹啥?當然是指著老大一家幹地裏活了。”

“可憐了。”

“不過話也說回來,姜老頭老太命倒是長,瞧著還精神著呢。”

姜家人多院子大,地方敞快,雖是泥瓦房,不過前後左右都蓋了屋。就是村頭人說的那般,姜家沒分家,姜老頭老太一共生了七個孩子,活下來五個,一個外嫁女,剩下的全都是兒子。

姜二苗是老大家的,他家住在靠裏的側屋。他有一個大哥,一個妹子。大哥成婚不到三年,侄子一歲多,前些日子侄子受了寒,一直沒好利索。

沒分家,那就是田裏莊稼、養豬養雞換的銀錢全部充公。

姜老太是個過日子特別省的人,但凡貴價點的糖、油、鹽,那都是鎖起來的,每到點做飯了,再來親自開了鎖,多少油,多少面,都得在姜老太眼皮子底下放。

這麽過下來,姜家其實不窮的,是大廟子村的大戶——田地最多,因為男丁不少,力氣大,女眷也多,菜園都比別家大,養的豬雞,村裏誰家養豬是五六頭的養?

沒那個精力照顧那麽多豬。

按理說,姜老太平日裏摳一些就算了,但重孫子病了,怎麽說也得給銀錢看病吧?孩子才一歲多,不看病耽誤下去咋辦。

就是姜老太不給,老大家也該藏私,不可能全交公了吧?

剩了,他爹就攢了四十文錢。姜二苗一路回家,聽背後村裏人磕牙聲,在心裏說。

奶每次都說,他家事情最多,又是大哥要娶妻又是蓋屋,還要擺席給聘禮錢,大房花的多。他爹也這麽認為,那是口袋有一文錢都要交出去。

姜二苗以前也這麽想,他爹兄弟四個,他家是花錢多些,聽著像占了公家的便宜。所以餵豬養雞,他也是勤勤懇懇,多幹一些。

現在想,他三個叔也都成家了,奶疼三叔四叔家的,私下裏光他瞧見奶給四叔家娃蛋吃,就好幾回了。那照奶這個說法,雞還是他多伺候的,四叔還占了他的便宜呢。

“你可是回來了,你說你一個哥兒,沒嫁人,別老往外頭跑了,要是被拐走了,找都不知道去哪找你去。”

姜二苗喊了聲娘,說沒啥,“我模樣又不俊,沒事。”

“拐子誰看你俊不俊,能幹活能生娃娃就成了。”姜母說了聲,又說:“沒事就好,竈裏給你留了饃,快去吃。”

姜二苗抓了下背簍,想了下,最終還是沒跟娘交代實話——他爹老實頭,對家裏是不藏私,他娘也是一般,任勞任怨的。

上次賣野果子的十文,就是給侄子抓藥,他娘拿著都戰戰兢兢,燙手一樣,怕被奶發現了。

那神色,他都能看出不對勁,更別提阿奶了。

不過十文錢頂個啥,連著家裏四十文,買一些尋常草藥,豆豆還時不時的咳——

“我嫂子呢?”姜二苗問。

姜母說:“去河邊洗衣裳去了,你別管你嫂子了,趕緊吃飯,你跑出去大半天,你奶一會得生氣。”

“氣啥,我又不是去玩的,還打了豬草回來。”姜二苗小聲咕噥,其實他也是怕阿奶,要是說這話讓爹聽見了,得打他。

可姜二苗心裏不滿越來越多了。

“我先去把豬草卸了。”姜二苗背著豬草去了後頭,尋機會先把錢袋子翻出來,藏在了自己炕頭枕頭裏。

他和三花睡一個屋。

三花沒在,估摸看豆豆去了。

大人幹活,娃娃看小娃娃,在村裏很正常的事情。

姜二苗把豬草拌了,餵了豬,雞舍收拾了,還碰見了他阿奶,阿奶看活都幹完了,才沒罵他,只說以後不許亂跑了。

“誰家哥兒野的往山上跑,鎮上跑,老大家也不知道管管,以後怎麽尋婆”姜老太越說聲越大。

姜二苗學著他爹樣,低頭不吭氣一臉老實挨著罵。姜老太罵了幾句,“……真是跟老大一個樣,打都打不出個屁。”然後走了。

一直到傍晚,下田的人回來了。姜母下午和三個弟媳在竈屋做飯,因為家裏人多,吃的也多,姜老太每次開鎖拿東西都要罵,說是討債鬼來的,吃的這麽多。

那男人幹苦力活,不吃飽沒法子啊。

可沒人敢說。

兒媳婦兒們當沒聽見。姜老太罵罵咧咧,指揮,打飯的時候誰碗裏幹一些,誰碗裏稀一些,都是姜老太說的算。

不幹活不下力氣的人少吃些,幹輕省活小孩娃娃吃那麽稠幹啥?姜老太盯著下勺子,裝好了飯,豁了口的碗端到院子桌子上去。

娃娃女人一桌,幹活的男人一桌,這桌上東西實在稠一些。

姜老太說:“饑荒鬧災的時候過的啥日子,那時候我還啃樹皮,現在吃的夠享福了,就是稀一些有啥……”

姜二苗抱著碗蹲著吃,跟尋常沒什麽兩樣,就是問了下嫂子豆豆咋樣,他嫂子小聲說今天咳得不多了。

“吃飯吧,多餵餵豆豆飯吃,吃壯了就好了。”姜母小聲說。

姜大嫂餵兒子稀粥,只是餵的急了還是咋,豆豆哇的一聲吐了不說,是咳得不成。驚動了另一桌,姜老太罵罵咧咧過來,說:“給娃娃餵個飯都不會。”

“阿奶,豆豆還沒好利索。”

“啥沒好利索,誰家娃娃不咳兩聲,就是吃飯嗆住了,拍拍就好了。”姜老太巴掌拍豆豆背。

姜大嫂看的心疼,說她來就好。

豆豆哭的撕心裂肺,還帶著咳,姜母害怕,在旁囁嚅說:“娘,我咋聽著豆豆咳得厲害,別傷了裏頭,要不給娃娃看看?”

“不是前些天才看過吃了藥,天天看、看,有多少錢看病的?我早早說了,天還沒熱起來,就你們給豆豆穿的少,凍壞了,現在又問我要錢,有多少錢給瞧病的……”姜老太指著大房一家說了一頓,最後還是給了銀錢。

“老大家一會過來,給你五十文,給豆豆抓點藥看看。”

“一天天的,就是你們大房花的多,又是這又是那的。”

……

姜老大腦袋埋得低,覺得娘說得對,可娃娃病了也不能不看,羞愧的接了錢,想著地裏莊稼出來,他多幹幹,多出出力。

夜裏,西側院屋。

姜老大把錢全給大兒子,說再給豆豆抓藥喝。姜大壯接了錢,眉頭緊皺,“爹,之前豆豆喝的藥,我看就沒啥用,這不是還咳著,再繼續喝沒用了,不是白費錢。”

“不然再問問阿奶,我想帶豆豆去鎮上看郎中。”

姜老大一聽兒子說‘問阿奶’就瑟縮害怕,娘都給了五十文了,還要的話——半晌不知道說啥,憋了半天說了句‘先給豆豆餵藥看看吧’。

“唉。”姜大壯滿臉的苦,不說了。

姜老大姜母也難受,姜母不住求老天爺開開眼,讓豆豆好起來。兩口子出去了。姜大壯悶頭不說話,炕上姜大嫂抱著豆豆一臉麻木,哭又啥用啊。

“要不,我回娘家借一些。”姜大嫂咬咬牙說。

姜大壯:“先前不是沒借過。”

小夫妻倆沈默了,先前借了錢,沒給,姜大嫂娘家日子過得還不如姜當初尋親,媒婆說姜家村裏大戶,日子殷實,那確實是,家大田多,可姜大嫂沒想到日子咋過成了這樣。

是不愁吃喝,要是豆豆沒生病前,這日子也沒啥,就是幹活,家裏活在哪裏幹不是幹的,沒啥辛苦的。

可如今才知道難。

懷裏豆豆睡的不踏實,牽動的咳了兩聲,小身板呼吸都弱。姜大嫂害怕,緊緊抱著聲聲的哄,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。

苦悶絕望的氣氛中,門外姜二苗的聲,問大哥大嫂睡了沒。

姜大壯抹了把臉,不讓弟弟瞧見他哭過,開了門說沒睡。姜二苗先把門關了,沒啥別的話,從懷裏把打補丁的錢袋子掏出來,遞過去說:“一共七十九文,加上咱奶給的五十文,你們拿去鎮上給豆豆看病。”

“咋——你、你咋就這麽多錢?哪來的?”姜大壯驚的結巴了。

炕上姜大嫂也抱著豆豆站起來了,她太驚了,懷裏豆豆差點醒,趕緊先把豆豆放炕上。兩口子都看姜二苗。

姜二苗:“我之前不是說了,有位夫郎問我買黑芝麻子苗麽?我今個早上去鎮上賣了,一根苗三文錢,一共二十三棵,還有果子給了十文。”

這事大哥大嫂都知道,包括姜家,可全都沒人當真,覺得那果子能賣價錢,還這麽貴價。

誰家夫郎這麽大手筆,花錢買這個?

別是誆騙二苗,想把人拐走吧。

就是之前賣出的十文,姜家人都說那是哄騙二苗,為的就是拐人。不是拐人,那也是逗著哄著二苗這個鄉下沒見識的哥兒玩。

姜二苗得不到家裏人支持,他信岑夫郎,心一橫倔脾氣上來,一股子勇氣就自己上了。

“原來是真、真的?”姜大壯說。

姜二苗有點得意,“我都說了是真的,岑夫郎才不是那種人,他還跟我說我傷著了,給我藥油擦,給我餅子吃。”

“我都不知道怎麽報答他,咱家也沒錢沒啥好東西。”

姜二苗說起來就情緒低落,他沒臉再去找上門,也沒個好的,再去找岑夫郎,這不是跟要飯的一樣嗎。

“這錢爹娘我沒說,我灰頭土臉回來的,大家夥都不知道,你把錢收好了,別露出苗頭,不然阿奶知道咱有錢了,那五十文得要回去。”

“豆豆別再拖了,明個就去鎮上看看郎中。”

姜大壯犯了難,明日得下田,這咋跟阿奶說。姜大嫂也六神無主,明個去鎮上咋去?抱著娃娃她肯定不成,還有問起來咋說?

村裏要是知道去鎮上,那阿奶也就知道了,五十文去鎮上瞧病,別到時候以為他們有私錢,騙公錢吧……

這一家子的老實頭,撒謊都不會,姜二苗以前也不會,也是老老實實的,如今有點不一樣。

“就說抱著豆豆去嫂子村找個神婆去看,先去嫂子娘家村方向,繞一繞到鎮上這有啥。”姜二苗給出主意。

“你們倆可別慌,不然咱奶得瞧出不對勁。”

姜二苗這麽一說,姜大壯和媳婦兒都怕,怕露餡,怕阿奶瞧出不對,到時候把銀錢收走,那豆豆看病咋辦?姜大壯說:“二苗,不然你也跟著一道去?”

“對對,二苗也去。”

姜二苗有點想去,要是能遇到岑夫郎,可遇到了說啥,也沒東西賣了——

“我腳傷還沒好,就不去了,再說人去的多了,家裏活沒人幹,阿奶得說。”

夫妻倆想到二苗還有傷,當即是點頭說那還是留家裏養養。

第二日一大早天還不亮,姜大嫂把豆豆包的嚴實,放在竹簍裏,去鎮上好背。姜大壯是打了一晚上的謊話,這會臉都是紅的,吭哧著要跟阿奶說。

姜二苗出來了,說:“我也去吧。”

“好好,二苗去。”姜大壯頓時松了口氣。

然後不出所料又被姜老太罵了一頓,是劈天蓋臉的,最後還是豆豆哭,姜老太才罵罵咧咧說:“一個個害人精想躲懶不是,他倆去給豆豆看病,二苗你去幹啥……”

姜母說家裏活她幹。

姜老太才肯了。

這麽一耽誤,天都亮了。姜大壯背著娃,姜大嫂姜二苗走旁邊,出村的時候難免碰到下田的村裏人,問幹啥去,姜大嫂磕巴著,姜二苗說:“豆豆一直好不利索,想求求神婆子。”

“對對。”姜大嫂點頭,她差點說漏了嘴。

村裏人:“誒呦還沒好啊?這都大半個月了,小娃娃別咳壞了。”

“之前還燒了。”姜二苗說。

村裏人唏噓,還燒了啊,這娃娃最忌諱燒,能燒成傻子,有人就說:“看啥神婆,還是去鎮上看看郎中喝藥要緊。”

“對啊,看神婆還不如在咱村口廟裏拜拜。”

“都快一個月了,土地公不管娃娃病吧?要真是有用早就好了,還是得喝藥。”

姜二苗耷拉腦袋老實說:“沒那麽多錢。”

等人一走,背後裏村民還誒呦說:“你說說姜家那麽多田,每年下來多少糧食,咋可能沒錢,姜老太也太摳了,這娃娃病了又不是旁的事。”

“可不是嘛,再摳再偏心那也有個分寸,老大家的孫子要真是被耽擱了,老實人也得逼出來的。”

“可不是嘛,要我看還是得早早分”

村裏人磕牙說話,說著說著聲就大了,可能也沒顧忌走了的姜大壯幾個聽沒聽得見。姜大壯聽見了,先說了句:“你說那個幹啥,村裏傳閑話到了阿奶耳朵裏,回頭又得罵人。”

“我不知道,反正就那麽說了,可能覺得給豆豆看個病,還得擔驚受怕窩窩囊囊的……”姜二苗嘟囔了句。

姜大壯不言語,二苗是替他兒子受委屈,要是沒二苗,豆豆哪裏能去鎮上看病,換了個話題說:“村裏巴不得咱們分家了。”

姜家不分家,幹啥都是一股子力,在村裏能說得上話,沒人敢欺負。

姜二苗低頭說了句:“分家有啥不好的,起碼手裏有銀錢了,以後出個啥事不用問阿奶要錢。”

“你不懂,分了家人就少了。”姜大壯說了一半不說了。

姜二苗說:“地那麽多,每次賣的糧食銀錢又見不到,跟咱們有啥關系,要是分家,你和爹的田,還有豆豆田總該有吧。”

“算了我不說了,反正我說啥也沒用,豆豆病要緊。”

姜大嫂從頭到尾沒說話,可二苗提起分家時,她心裏也是動搖的,以前老老實實的哪裏敢生這等念頭,這次兒子病了,看個病艱難,要真是分家了,好像也沒啥不好的。

姜大壯沒出聲,說了一半,其實也這麽想。

等三人繞了圈到鎮上已經晌午了,是從家裏帶了餅,隨便墊吧一口,豆豆自打早上精神就不太好,中間哭過咳過一次,後來哄睡了。

齊氏平安堂。

齊老爺在裏頭喝茶,端著茶杯還沒到嘴邊,先是嘆了口氣。林大夫剛給把完脈,見狀說:“老爺心裏郁氣重了些,還是要放寬心。”

“唉,老林啊。”齊老爺又是一嘆,將茶杯放下。

林大夫是齊老太爺在時聘進來坐堂的——那是林大夫還年輕,只是個小學徒,會看一些傷寒簡單的,不過齊家的平安堂主要經營賣藥,林大夫這般夠用了。

如今幾十年過去了,林大夫還在平安堂坐診。他比齊老爺大個十來歲,對齊家事也知道些。

“不怕你笑話,杜氏愚蠢眼皮子淺,幼子又小,讀書沒什麽增進,不是那方面的材料,只怕齊家家業……唉。”

齊老爺還是沒說昨日的事,家醜不可外揚。

“老爺保重身體,再過幾年四少爺也大了,書讀不下去,沒準經營有才。”林大夫說。

齊老爺聞言擺了擺手,想到昨日發生的,搖頭說不成,又不願說出兄弟大打出手有間隙這事,只說:“少扉是舉人,又是嫡子,齊家交在我手裏,也是因為少扉……”

雖是不想承認,但這就是事實。他爹看重他,他能娶到許氏,都是機緣巧合和生了個神童兒子。

“前段時間老想起遠在桃源鄉的大哥二哥,是我對不住他們,要是齊家家業敗在我手裏,那我更沒臉了。”

林大夫聽著沒說話,知道齊老爺就是憋悶想訴訴苦。不過聽齊老爺話裏苗頭,倒像是想把齊家如今家業還給前頭倆哥哥?

“不到萬不得已時……”

“前些日子,我不是跟你說,少扉的郎君還算幾分膽子大,人也利索,知道護著少扉,我想著少扉舉人身份在,有他夫郎頂一頂,等他們孩子生下來了,也是成,或是走科舉,或是經營買賣。”

齊老爺話說的很慢,像是把心裏想法思索了千八百遍,也有還在猶豫,無法下決斷,所以話音總是浮著,沒那麽肯定。

“但昨日……少扉的夫郎太——太厲害了,少修有不是,那是少扉親弟弟,總是一家人的,要真是讓少扉夫郎頂一頂,怕以後齊家不寧。”

齊老爺自從昨日起,之前起的苗頭又猶豫不決起來。

“唉……”

林大夫能說啥,齊老爺也沒拿定主意,最後只能安慰說:“三郎君還是年紀小,年輕銳氣高,沒準以後就好了。”

正說話,外間小二來請,說有人來看病。

林大夫便先出來了,一看門外是個莊稼漢背著竹簍,竹簍裏裝這個一歲多大的孩子,正卸著竹簍,旁邊一年輕婦人,一小哥兒,都是農家人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郎中,我家豆豆一直咳沒好,求您給看看。”姜大壯老實說。

林大夫讓把小孩抱起,還沒把脈,先瞧著孩子臉紅,一摸果然是發熱了,說:“你們怎麽看的,孩子都發熱了。”

“路上走來熱,我以為是熱的,一路趕過來沒敢停。”姜大嫂都快哭了,咋就又熱了。

林大夫上手把脈,孩子脈象虛弱,胸口起伏緩慢,叫了兩聲,又咳嗽,聲音微弱,“這耽誤的久了,怎麽不早早送來。”

“之前用過藥嗎?”

姜大壯夫妻忙說有,七嘴八舌卻說不出草藥名,還是姜二苗給說出來的,他不識字但記住了。

“都是一些尋常止咳的草藥,只是有一味不能用,孩子太小了,再喝下去,反倒是害了孩子性命……”

姜大嫂一聽腿都嚇軟了,阿奶還說給豆豆繼續餵藥的,要不是二苗說看大夫,要不是二苗,她家豆豆就真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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